打開音響,把音量放到最大。對於知道不想知道的事,看到不想看到的事,對自己無關的事好像要發生關聯感到厭煩。
把第一杯一口氣喝光時,內臟受到很大刺激,幾乎覺得扭轉過來,第二杯的酒精開始變成使腦髓溶化的快感。
明知是沒有辦法忘記,但還是想忘掉。松本鈴代寂寞的生活方式以及這一天悲慘的事件不斷出現在腦海 3。鈴代在割破手腕之前究竟想什麼?……。這些都是麻美子想忘掉的事。不想去想,但忍不住還要想,麻美子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憐。
關於鈴代自殺未遂的事件,雖然用電話通知教務主任,但不可能會公開出來。一個音樂老師發生自殺未遂事件,自然不會發展,他們最怕的就是傷害到學校名譽的事件。他們絕對不會追查原因,即使是找出原因,他們也不會設法解決。
麻美子知道一切都很明白,這樣把第五杯威士忌倒進胃裡。
醉意已經開始包圍他的全身,迫切感受到希望丈夫能在此時來擁抱她她覺得此時有男人的擁抱,就能忘記一切。
我現在很想男人, 要自己安慰自己嗎?…… 麻美子伸手到襯衫裡,摸摸自己豐滿的乳房。
一面愛撫育彈性的乳房,從打開的窗看夜晚的街景,麻美子輕輕地叫著伸彥的名字。
讓松本鈴代懷孕,又讓她打胎,甚至逼她自殺未遂的川島英隆,在麻美子打電話去時已經不在家。
麻美子出來到夜晚的市區尋找英隆,她準備無論如何都要把英隆找到。英隆的母親夫知道兒子在那裡。十八歲的少年到夜晚不回來不是很奇怪嗎?麻美子這樣稍許帶責備的口吻問,但英隆的母親卻說她相信自己的兒子,所以不會限制兒子的行動。
因為學校的成績好,就可以採取放縱主義嗎?妳的兒子對可憐的女性採取何種慘/殘忍的手段妳可知道嗎?麻美子很想這樣問她。
麻美子到處打電話,問英隆的同學知不知道英隆可能去那裡。
這樣找到第五家咖啡廳時,終於發現英隆。裡面是酒吧,也可以玩撞球,英隆一面玩弄球桿一面喝喝酒。旁邊有一個長髮的美少女,把頭靠在英隆的肩上,親密的談話。
麻美子一直就走到英隆的地方,英隆正想點燃香煙時,看到麻美子,差一點香煙就掉到地上。麻美子清楚地從他的眼睛看出恐懼的表情。
英隆當然不可能知道麻美子對他和松本鈴代的關係到什麼程度,但還是直覺地判斷麻美子來這裡是為那件事的,而不是,一個高中生在這樣的時間留戀在這種地方是很不好的情況。
看到穿黑色旗袍裙和黑色高跟鞋的女教師,英隆聳聳肩伸一下舌頭,想把叨在嘴上的煙收起來。
「晚安,川島君。」
麻美子以開朗的口吻打招呼,可是她的眼睛沒有笑意。
「晚安,老師。」
「你想吸煙也沒有關係,我不是訓導處的人。」
「對不起……」
「你經常來這種地方嗎?」
「不,今晚是第一次。」
「是嗎?這位小姐是誰?」
「什麼?她?」
長髮的少女用挑戰產的眼光看麻美子,麻美子對這少女的面孔還有印象,她是車站前美容院的學徒,麻美子去過幾次那一家美容院。她覺得這個少女一定是極不聰明的人,也直覺地看出他們之間已經發生肉體關係。
「她是我的朋友。」
「是在車站前釣上的嗎?」
「不是的……」
「川島君,我有話要和你談,到外面去好不好?」
「什麼事呢?有話在這裡不是可以談嗎?」
「你要這樣也沒有關係,只要不怕這女孩聽到。」
英隆沒有回答。
「松本老師因自殺未遂被送到醫院,她是割手腕。」
英隆突然聽到麻美子的話,做出驚訝的表情,然後低下頭好像要隱藏自己的臉,這種動作很顯然地是心裡有數的樣子。
「前天晚上她打電話給你了。」
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你說謊,我可不會饒你的。」
英隆拼命地虛張聲勢,想保住自己的態勢。
「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。」
就在這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麻美子的鐵拳打在英隆的右臉上,桌上的啤酒震飛,少年也被打倒在地上。
「哇!」
少女發出尖銳的聲音躲開。
「好痛……妳這是幹什麼。」
挨打後英隆仍舊在虛張聲勢。
「現在肯談一談了嗎?」
英隆無精打采地看少女做出讓她走開的眼神。於是少女向櫃檯的方向走去。
「前天晚上你接到電話吧?」
「可是……因為是很奇妙的電話,立刻就掛斷了。」
「你這是什麼意識。」
「說莫明奇妙的話還哭……所以聽不清楚在說什麼。」
「你知道她為什麼哭吧?」
「老師是……」
英隆想看出麻美子知道了多少程度,但因為猜不透,所以感到煩燥。好像看透英隆的這種心理,麻美子說。
「我知道你和松本老師的事。 不過除了我,好像沒有人知道…… 放心,我不會說出去的。不過,我想知道實情。」
英隆不得不投降。店裡大多數的客人向這邊看,那個長髮少女也在注意這件事的發展,於是英隆同意到外面去和麻美子談話。
兩個人走出來時,沒有任何人追出來,來到無人的停車場,麻美子先開口說。
「就是現在,松本老師正在醫院的病床上痛苦。也是痛苦地哭泣,也說不定她還在愛你,也許為了把你的孩子打掉的罪聽,因恐懼而哭泣。可是你卻在漕吧裡和別的女孩喝酒打撞球。你不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嗎?你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做是羞恥的,或責備自己嗎?」
「她說要死,我以為那是開玩笑,她可能喝醉了……」
麻美子的眼睛裡開始出現瘋狂般的怒氣。
「你以為打掉孩子的女人在那一天夜裡會喝醉嗎?……那是第一個孩子!」
「是她自己說要打掉的。」
「那麼,如果松本老師說要生下來?」
「沒有啊……」
「你能和她結婚養大孩子嗎?」
「大概能……」
「我說過不允許你說謊。我認為你和松本老師發生男女關係而這樣有了孩子,因為有各種理由,所以打掉了也沒有什麼關係,我也認為那是無可奈何的事。可是問題出現在以後。」
「以後?」
「因為你聽到松本老師自己說要打掉所以鬆一口氣,和女教師發生關係有了孩子,這不是十八歲的人能承受的事。被父母知道會有嚴重後果,而且傷害到成績優秀的模範生的命進。有那樣的女人拖累,不如早一點升大學痛快地玩。你一定是這樣想的。」
「我沒有。」
「你說謊,那麼你為什麼不陪她去醫院?沒有說一句溫柔的話,你就在打胎的同意書上簽名。我是到醫院調查過,你的名字和住址都是假的,但唯有筆跡是你的…… 可是你連設法拿出打胎費用的體貼心都沒有。 她身體受到傷害回來時,你還不去見她。」
英隆好像仍舊是那麼不服氣的樣子。
「你是喜歡發生關係,但不會懷孕的女人,那是在男人中屬於最低級的。」
「是那個女人先來約我的,她只是想玩而已,想要男人而已。」
「你是這樣認為嗎?」
「是啊。她在那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,她是喜歡做那種事的。並不一定是我,和任何人都可以的。她常常說不想孤獨,只要見面每次都是發生關係,是她要求的……所以才會有了孩子。」
麻美子發覺憎恨的血開始逆流,但還是儘量克制自己。
「你繼續說這種可惡的話,我可不會饒你的。」
英隆不理會麻美子的話,繼續說下去。
「不管是不是有月經的日子,她都要性交。那個女人喜歡的不是我,是我的身體。所以我正在想什麼時候要斷絕這種關係。所以聽到她說懷孕了,確實給我很大打擊。 好像覺得我的人生都完了…….。可是她自己提出要打胎,她說我年紀大絕不會給你帶來麻煩,完全由她自己做……。」
「你可知道她為什麼要自殺嗎?」
「是因為我說要分手的關係吧。」
「什麼時候?」
「好像就是那天晚上吧。」
「那是前天晚上……對一個剛打胎,精神衰弱的女人,你竟然說要分手?」
「我說了。因為哭個沒完,我討厭極了。」
「你殺了孩子,也殺了她的心……」
「開玩笑,是她自己要死的!不關我任何事。我的將來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「不可原諒……。如果你還有一點想理解她痛苦的愛情,或許我會原諒,但現在已經太晚了。」
「妳真囉嗦,因為妳是老師,所以我一直很客氣……不要太神氣!女人!」
英隆突然向麻美子衝過來,麻美子反射性地閃開,把伸過來的手輕輕一轉,就把英隆摔在地上。他的腰碰到水泥地,發出痛苦的呻吟聲。
「惹我生氣是很可怕的。」
麻美子把手皮包丟到地上,稍許彎下身抓住旗袍的縫上,就用雙手撕開。
英隆對她這樣的行為無法理解有什麼意思,可是馬上從自己的身體深深知道理由了。
搖搖擺擺站起來的英隆再度想用麻美子衝過去時,麻美子大膽地從撕破的裙子伸出腿,一記迴旋腿結結實實地踢在少年的臉上。幾乎能看到內褲和大腿,但英隆是不是看到就不敢說了。英隆從鼻子和嘴冒出血,咚地一聲倒在地上。
麻美子就從嚴格的父親那裡學到少林拳,但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丈夫慶一郎而已。她用少林拳傷害別人當然是第一次,但也希望是最後一次。
當麻美子慢慢走去拿手提包的剎那,在肩頭上感到激烈的疼痛。勉強閃開身體,是英隆抓起石頭打過來。
上衣已經開滲出血跡。但這時候麻美子已經以閃電般的動作用膝蓋攻擊少年沾滿血跡的臉,把手臂倒轉過去。同時用力,卡嚓一聲,英隆的右手斷了。麻美子沒有給少年慘叫的機會,發動最後的攻擊,隨著又一次骨折的聲音,英隆身高像一塊破布似地丟在地上。
因為過份強烈的痛苦,英隆已經陷入發不出聲音的狀態。幾十分鐘後救護車來了,把變成垃圾般的少年運走。
叫來救護車的是麻美子,但她知道讓自己燃燒成兇暴的血鎮靜下來,還需要一段時間。
走出公共電話亭,從遠處聽到救護車的聲音。麻美子坐在國導的護欄鬥上點燃香煙。
她覺得自己好像是『殺人兇手』。又覺得自己很傻,同時迫切地想喝酒,總心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公寓。
想到伸彥,可是這種時間大方便叫他出來。而且也不希望讓他看到自己用過暴力和流血的樣子。
風吹來時,撕破的裙子撩起,看到雪白的大腿。
幾天後,麻美子抱著一百朵玫瑰的花束走進川島英隆的病房。
好像是家庭很富有,他是住在個人房。這裡能看到很好的風景,病床四週幾乎擺滿鮮花和水果等,而且還有電視和錄影機。
英隆看到麻美子進來時,就好像心臟病發作的患者因恐懼使全身顫抖。很想大聲喊叫,可是因為前面的牙齒全部折斷,只能發出空虛的嘶啞聲音。
「你不要怕成這樣,今天我是來道歉的。」
麻美子把漂亮的流江色玫瑰花送到英隆的面前。麻美子最清楚英隆這狀態是不可能伸手接過去,這是她故意這樣做的。
英隆只剩下眼睛和嘴,整個臉都用繃帶包起,右手打上石膏,左腿也是石膏,而左腿又高高吊在空中,就好像木乃伊被綁在床上一樣。
「真是很嚴重,還痛嗎?」
麻美子用最美麗的天使般笑容問。
英隆就好像不理解語言的嬰兒,也就是露出痴呆的表情看著麻美子。然後才用痛苦和恐懼混在一起的聲音說。
「妳來……幹什麼?」
「幹什麼?是來看你呀。你多少應該表示高興吧。」
英隆本來想哼一聲,把頭轉過去。可是轉頭會很痛,所以只好做出曖昧的表情。
「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做的呢?要不要尿尿?還有大便呢?想吃什麼嗎?想吃水蜜桃的罐頭嗎?還是想吃鳳梨的罐頭?…… 原來你沒有食慾, 要我替你溫熱度嗎?」
英隆從心裡感到恐懼,面前的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呢?
麻美子拿來家屬用的椅子,就在床邊坐下。
「你可知道我丈夫也在這個醫院住院嗎?而且自殺未遂的松本老師也在這裡。剛才我素見過她,她的精神比我想像得還要好。希望你們兩個人趕快恢復健康見面。」
英隆聽到鈴代的名字,表情變得更黯淡。
「看你這種樣子,暫時沒有辦法做功課。如果耽誤的時間太多,成績就會低落,也許考不上東大了。那樣你的母親一定很失望,要不要我在這裡教你呢?」
英隆忍著疼痛拼命搖頭,好像是怕透了。
「快點……走吧……我媽媽要來了。」
「哦?那麼我和你母親打一聲招呼吧。告訴她,把她的傻兒子骨頭弄斷的就是我……一定會很驚訝。因為教師打傷學生到住院的程度。」
英隆實在無法分出她的話是真的還是開玩笑。但他還是感覺出這信女老師把他弄成這樣子後,還沒有完全原諒他。
她究竟想要怎麼樣呢?